清华大学的许教授因为公共言论被停职,正接受有关部门的调查,重庆师范大学的唐老师因为课堂上讲授被认为是有损国家声誉的不当言论被学生告密而撤销教师资格。在此之前,有更多的体制内的知识分子因为公共言论或者课堂内容原因而遭到各种处理,有的调离教师岗位,有的直接被学校开除。而体制外的一些异议分子则是被有关部门干预不能正常工作,或者自己的作品被禁止出版等等,生活陷入窘境。
美国法官布兰代斯和霍姆斯在一份被认为是有关言论自由案最伟大的司法判词中这样写道:“一个有序的社会不能仅仅依靠人们对惩罚的恐惧和鸦雀无声来维系。不鼓励思想、希望、和想象才是危险的……恐惧滋生镇压,镇压滋生仇恨……理性的力量通过公共讨论才能产生,才能被信仰……先贤们意识到,多数人的统治有时也会带来暴政,于是修改联邦宪法以保障言论和集会自甶。”“仅仅因为担心受到言论的严重伤害,并不能证明压制言论和集会自甶的正当性,这种行径犹如人们害怕巫婆而烧死妇女。”
在一个正常的国家,没有人会认为一个人的言论能够损害国家的形象,恰怡相反,一个政府对民众言论自甶的打压才是真正有损于国家形象的行为。为什么在清华大学处理许教授的事情中,当局要求他的同事不能接受国外媒体的采访,可见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在全世界,所有那些臭名昭著的国家无一例外都是压制言论自由的国家,而那些民众享有充分言论自由的国家都在国际上有着良好的声誉。
可是我们也看到,在公权力对异议知识分子的言论进行大规模整肃的情况下,整个社会一片沉寂,包括同样是知识分子的群体,大多数的人仍然选择了明哲保身,事不关己,做鸵鸟状。他们可能更多的是出于对公权力的畏惧,他们大多数人或许也知道这个社会这样下去肯定是不正常的。今天被整肃的是别人,有一天可能就会轮到自己,毕竟,文革那样的浩劫离我们并不久远,但是只要现在自己是安全的,那么能苟且一天是一天。然而,也有人会认为他们受打压是因为他们的言论太过激进,但是你们理应明白,言论自甶就包含激进言论的自甶,如果只允许温和言论的自由,或者赞美的自由,那肯定不是自由。
现在的中国就像一艘正在驶向冰山的大船,那些撑船的人早已把自己的家人和财富都转移到了岸上。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他们不在乎这条般将驶向哪里,会面临什么样的悲惨境地。他们的宣传机器整天用谎言告诉无知的民众,我们正在驶向的是一个无比幸福美好的的地方。然而,那些已经看到横亘在前面的巨大冰山的人们,则大声疾呼,告诉人们前面根本不是什么幸福美好的地方,是一座冰山,我们必须改变航向。但是,这样的人在这个国家注定是不受欢迎的,他们正面临当局的打压,千万百计不让他们说话。
有条件的人已经纷纷选择离开,未雨之鸟,戚于飘摇,于心安处是吾乡。但是,对于大多数浑浑噩噩的民众,其中包括那些暗中告密的学生,参与整肃的有关部门人士,都只能留在这片土地上。其实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覆屋之下,漏舟之中,灾难来的时候,没有人能躲得幵。回顾历史,看看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那场错误政策导致的饿死了三千多万人的大饥荒,以及后来的那个十年浩劫,谁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躲得过去。那些参与作恶的人最终也一定会被自己参与构建的极权主义吞噬,历史已经反复证明了这个道理。
极权主义奉行集体主义的理论,要消灭掉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其它生物应有的个人尊严、责任、道德和情感,只有集体主义的荣誉、责任、道德和情感。然后把所有人都原子化为孤立的个体,成为一台机器上的各个部件,沉默的大多数,暗中的告密者都是这台机器上的一部分,正是大家的平庸之恶制造了极权主义的这台机器。可是,现在的社会因为网路信息化技术的发展已经完全改变了传统的信息接受方式,只要愿意,人们可以很轻易的获取足够的各种国内和国外的信息,有能力在各种不同的信息中做出自己独立的判断和思考,从而拒绝成为这台机器上的一部分,捍卫我们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自由和尊严。
政治学和大众传播学上有个叫沉默的螺旋理论,该理论描述了这样一个现象: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这类观点就会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理会,即使自己赞同它,也会保持沉默。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发展过程。
在这个国家,我们的声音注定是微弱的,只能得到极少数人的认同和支持。但是我们需要把声音表达出来,即使暂时改变不了什么,至少也可以给一部分人提供不同的观点和见解,让人们知道,除了官方的宣传,还有另一种不同的声音存在。只有越来越多的人们敢发出声音,才能克服沉默的螺旋理论所揭示的结果,使得我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不是越来越弱小。许教授们已经在发出自己的声音,也因此正遭到体制的整肃,动物尚且知道物伤其类,我们没有理甶沉默。
“雅典人啊,不要以为我现在是在为我自己申辩,我是在为你们而辩……因为,你们要杀死我的话,就很难再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打一个可笑的比喻,我就像一只牛虻,整天到处叮住你们不放,唤醒你们、说服你们……我要让你们知道,要是杀死像我这样的人,那么对你们自己造成的损害将会超过对我的残害。”最后把苏格拉底在受审时的申辩词送给我们自己,选择沉默的人,暗中告密的学生,参与打压言论自由的人们。
王爱忠
2019年3月30日